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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8章 嬌冶嫻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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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光稀薄,雲霧式微,三十六重天的南覃雲山同從前相較,變得頗有些森冷昏暗,就連曾經一清如洗的澄澈碧空,也仿佛染上了沈色鉛華,遠遠望去,皆是灰蒙蒙陰森森一片。

這段時間以來,讓許多天界神仙聞之膽寒的魔主,正步履悠閑地陪在珞姻身邊,衣領半敞,銀發拂地,赤色瞳眸淺含笑意。

他們兩個,終是這樣相安無事地走到了南覃雲山某處雲峰的峰頂。

少了層層雲霧的朦朧遮擋,整個雲山之景都能輕易看得分明,絲絲涼風拂過裙擺衣袖,徐徐向上蔓延寒意,珞姻上仙心跳快如擂鼓,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見。

雲山之下,眾多三十六重天排的上名號的神仙,正在教導魔怪如何使用術法,如何立陣破陣,甚至是如何攻殺各路仙家。

“這些,都是臣服於我的天界神仙。”魔主側過臉看著珞姻,觀察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和神情,卻發覺她非但沒有充滿欽佩仰慕,反而是有點害怕。

“無論如何,我都不會傷到你,”他狀似不經意地說道,並且刻意提點了一句:“再者我也曾對你發過重誓,若是傷了你一下,便要被雷劈。”

珞姻聞言擡眸看他,清亮的深棕色瞳仁裏只倒映了他的影,讓他忽然心生邪念,想把她禁錮在無處可逃的牢籠裏,用漂亮的金絲鏈拴住她瑩白的皓腕和腳踝,讓她永生永世都只能這樣看著他,永生永世也只能看他一個。

“聽說榮澤雲君的脾氣不是很好,”珞姻指著雲山之底的某位神仙,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:“沒想到你連他都能收服。”

魔主平淡如常地笑了笑,目光掃過山底的一眾神仙,“無論人還是神仙,總會有不堪一擊的弱點,只要把住他的命脈死穴,哪怕看起來再強大,到頭來也不過是只驚弓之鳥。”

“那你呢?”珞姻攏著袖口問道:“方不方便告訴我,你的弱點是什麽?”

他在那淩風絕頂處悠然轉身,隨風揚起的玄衣漫漫若雲,半開玩笑般似真似假地回答:“我的弱點,自然就是你。”

珞姻點點頭,隨著他轉身向下走,輕聲感嘆道:“聽起來像真的一樣。”

魔主大人停下腳步,頗為玩味地低啞一笑:“我如何舍得騙你,你若傷心,我也會跟著傷心。”

他在這高聳入雲讓人橫生壯志的峰頂,說著與謀權爭位毫無關聯的事,語調依舊淺淡而散漫:“我並非要同修明爭什麽,只是你原本就該在我的懷裏,我不過是來拿回我的東西。”

“你這樣說似乎有點道理,”珞姻又一次遠遠看了一眼榮澤雲君,目光定在他右手的法器上,“可我不是個東西。”

她才說出“我不是個東西”,就覺得有些不對勁,但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勁。

“了了,再過三個月,”他用著最平常不過的語氣說道:“我會讓你比現在的天後還要權高位重,讓三界的生靈活物都跪在你腳下俯首稱臣。”

“我並不想要這個。”珞姻答道。

“呵,那也無妨,”魔主大人十分好脾氣地接話:“你想要的,上天入地,我都會給你。”

聽完魔主的話以後,趴在峭壁巖石上偽裝成石頭的暗衛不禁心裏一抖,很為修明神君擔憂。

瞧這位魔主哄妹子的話,竟然說得如此順溜,如此麻利,如此水到渠成,簡直天衣無縫又老道熟練,想必拐過很多妹子,有很多這樣那樣讓人害羞的經驗吧。

再想想他們的修明殿下,這麽多年來,身邊從沒有過一位女神女仙,甚至不能說女神女仙,連半只會喘氣的雌性都沒有。

俗話說熟能生巧方可游刃有餘,但他們的修明殿下哪裏有任何經驗,也不知道平日裏有沒有說些甜言蜜語來哄珞姻上仙開心,但看現在的情況,真是感覺十分危急。

他們很擔心修明殿下的愛妻就這麽被拐跑了,到時候簡直追都追不回來,據他們所知,真到了移情別戀的那一步,用孩子做籌碼是完全沒用的。

某個暗衛懷著焦急的心情悄悄點了個傳音符,把魔主所說的話全部傳回了華棠神域。

南覃雲山最高峰頂的行宮正殿裏,滴滴蕩破岑寂的銅漏聲響,漂浮的紗幔卷過擦得光亮的地板,掩住欲蓋彌彰的藥香。

“我在....哪裏?”

“有沒有人....”

身著紅紗長裙的絕色美人半倚著玉雕畫柱,雙目茫然低聲若喃喃自語,她光著腳在地上走,半晌後,冷顫著打了個噴嚏。

沈楓幾乎是從門檻處飛奔而來,平日裏規整素凈的長衫青衣折了幾皺,眼見初蓮打了個噴嚏,頓時心疼到不行。

他可是個名號頗大的仙醫,千百年來疑難雜癥見怪不怪,也看過傷患病者血流成河,卻從不曾像如今這般緊張過。

她僅僅是打了個噴嚏。

他一把扯下自己的外衣,跑到她身後用衣服將她緊緊裹住,“怎麽跑到這裏來了,你的眼睛才剛好,哪裏能到處見光?”

初蓮眸光閃動若晴天的晶亮白雪,楞楞看著他問道:“你是誰?”

這一問,讓沈楓仙醫的心霎時變得拔涼拔涼。

“我從前是廣煙神殿的樹仙沈楓....本形為楓樹,”他攬著她的肩,覺得夢裏曾經發生的事,如今成了現實,很有些滄海桑田得償所願的興味:“後來成了天界的仙醫。”

初蓮神女想了一會,然後雙目一亮回答道:“我想起來了,那個時候,是不是你給花草修剪枝葉?”

沈楓冰冷的心像是立刻活了過來,無比熱絡地跳動著:“是我,你那時不是最喜歡素馨和木槿?我在家裏種了滿院,起風時可想去看看?”

“好啊。”初蓮答話道。

“不過現在不能出去,我帶你回藥房,你的眼睛還要再上一次藥。”

他們才剛走了幾步,景瑤就匆匆從殿外跑來,天青碧水色長裙比那紗幔還要輕薄。

“我聽說主上把珞姻帶回了南覃雲山?”景瑤對著沈楓直接問話道:“這怎麽可能?那些碎嘴的莫不是在說笑?他們兩個有什麽關系,又怎麽可能有任何關系?”

初蓮神女在聽到珞姻二字時目色亮了一下,隨即五指並攏,嘗試凝聚仙力。

還是不行,她還是不能凝集仙法放出一只信鳥。

景瑤轉過臉這才看到初蓮,先是因其美貌傾城而恍然一楞神,反應過來後,緊皺雙眉分外不善地問道:“她是誰?怎會出現在這裏?”

沈楓仙醫已經很有些不耐煩,此刻聽到景瑤對初蓮說話的口氣裏含著不善,愈加反感地回答:“你問了一連串,叫我如何回答?”

他橫抱著初蓮,路過景瑤徑直離開。

直到初蓮和沈楓走後良久,景瑤才一捶門框,轉身緊盯著他們離去的方向。

珞姻同方才沈楓懷中的那個絕色美人生的頗有幾分相像,若非要說出不同的地方,她甚至覺得珞姻那個賤人似乎更加漂亮。

美人鄉,英雄冢。

景瑤在此刻平心靜氣地想,魔主若真把珞姻帶回來也好,修明神君那樣看重珞姻,大可用珞姻要挾於他,從而輕易破獲華棠神域。

她雖然心裏這麽平靜地想著,但在真正看到珞姻的時候,還是絲毫壓制不住內心的狂躁。

往來妖魔鬼怪誠惶誠恐地紛紛下跪,陰寒刺骨的涼風中卻籠了純凈的仙氣,景瑤筆直地站在臺階最上方,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看著魔主和他身側的珞姻。

賤人,究竟是凡人生的孽種,還是不知廉恥的狐貍精所變,在十八層煉獄的三百年,到底是受鬼火灼燒吃盡了苦頭,還是在鉆研種種勾.引男人的手段。

珞姻上仙顯然也看到了景瑤,她停下腳步對魔主說道:“我跟你來這裏,是想偷偷把鬼樹的樹苗還給你,它們在廣煙神殿吃夠了樹根,現在已經越長越大,而且見不得光。”

“若是再待在仙氣濃郁的廣煙神殿,怕是活不了多久,你進出暗黑森林應該比較方便....”

珞姻的話還沒有說完,就聽到魔主低笑著問道:“你如今也位列上仙,身為神仙,該是對這些妖物沒什麽感情,死了便罷了,還給我做什麽。”

“話不能這麽說,”珞姻將手中的乾坤袋遞到他手上,袋子裏的鬼樹幼苗還在蠢蠢欲動,“本來就是我把它們帶出了家,利用完了又把它們殺了,這樣豈不是太殘暴。”

“況且比起和人神鬼怪打交道,我倒是更喜歡花草樹木,它們有自己的神魂,也有自己的心思,而且多半簡單透澈,一眼見底。”

珞姻擡頭迎上景瑤的目光,在那些死魂沖著她進攻而來的時候,抽出赤血鞭淩空而起,“不像某些神仙,毒瘤一般讓人不得安生。”

狂.暴的赤血鞭剛一掃開,便被魔主單手握住,玄色衣袖拂開一半,露出帶著刀疤的蒼白手腕。

熊熊燃燒的鬼火溫順地纏在他的手上,劈啪作響的火球親昵地依靠他,仿佛失散已久的小狗終於找到了主人,場面感人又溫暖。

而那群從景瑤的身體裏奔出來,準備重傷珞姻的死魂,也一個接一個躺倒在魔主面前,做出我好弱求放過的假象。

這充分說明了一點,想拉架,首先要有實力。

身為拉架好手的魔主大人,此時緩緩松開了赤血鞭,溫順的煉獄鬼火拼命往他身上蹭,仿佛剛剛團聚的小狗在求主人別扔掉它,看起來十分可憐。

“你既然不讓我打她,我就不打了。”珞姻轉身說道:“我要回家了。”

魔主也沒攔她,只是問了一句:“就沒有別的話想對我說?”

她停步頓了半晌,“煉獄那三百年.....謝謝你。你手腕上的刀疤....可是我當時劃的?”

魔主既不承認也不否認,只一陣見血說了一句:“你要走便走吧,只是常回來這裏,看看你的母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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